孔寒冰

最近有學者提出，中國應少提或者不提國際關系民主化的主張，其理由有人們對民主化內涵的理解不同、民主化本身也是一個進程、實踐上可操作性差、會引起國際社會干涉中國內政等等。應當承認，這種看法有相當的理論深度，值得進一步思考。不過，鑒于國際關系的現狀，我還是認為，國際關系民主化非但要提，而且亟需加強。

國際關系民主化重要標志之一，就是國家不論大小，都應一律平等。當然，做到大國小國強國完全平等可能不太現實，但努力消除明顯的不平等無論如何就應當的，否則就會加劇國際秩序的失衡。

舉個例子。在薩達姆成為美國人的階下囚后，原本在核查問題上態度比較強硬的伊朗和利比亞也先后服軟，放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特別是核武器）的開發，并且同意國際原子能機構對它們進行突擊檢查?？删驮诖饲安痪?，有消息說，美國國會了撤銷克林頓政府1993年制定的禁止進行小型核武器開發的條款，美國從2004年起進行小型核武器的研究，使其小型化、戰術化、常規化。可見，在核查問題上，美國與其它國家明顯是不平等的。權威的解釋是，伊朗、利比亞這類國家有了核武器會使國際恐怖行動失控，而美國發展核武器則為了對付國際恐怖主義分子。因而，前者的核武器是胡作非為的工具，后者的核武器則是降魔滅妖的權杖。正是由于這種不平等，國際原子能機構更像是為美國人服務衙門，配合美國人的行動，按照美國人的旨意查這個國家查那個國家，可從未聽說它什么時候查一查美國及其它大國核武的發展情況，甚至連有美國支持的以色列都不敢查。為什么美國可以無限制地發展各種核武器，而其它國家就沒有這個權力？說穿了，就是因為美國是一個超級強國，誰都惹不了它。伊朗、利比亞的讓步不是邪惡向正義的永久投降，而是弱者向強者的暫時妥協。這種不平等性只會加深小國、弱國內心的不平衡和仇大、仇強的情緒，而不會給世界帶來永久的安定。

國際關系民主化的另一個重要標志，就是權力的制衡、監督和約束問題。大國、強國在國際政治中多負一些責任，多承擔一些義務，無可厚非，但這并意味著可以不受任何約束地自行其事。

仍以美國為例。所有贊同美國打伊拉克的人都認為，布什的“正義之師”是用美國式的“民主”取代薩達姆式的“獨裁”。可是，美國式的民主又是什么？以我之見，它最主要的原則就是三權分立或者說是權力之間的制衡和約束。如果把這種民主原則向全世界推廣，那美國就不應搞單邊主義，置國際法和國際關系準則于不顧，置聯合國和國際社會于不顧。美國近些年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打著美國民主的旗號推行的薩達姆的獨裁主義。面對這樣的美國，諸如聯合國、國際原子機構這樣的組織都成了美國在國際舞臺上的配角，大強、強國中的多數是美國的伙伴，小弱、弱國中的大多數也在傍著美國這個“大款”，對美國心懷不滿者除個別的都敢怒不敢言。在這種局面之下，不僅是被打的和弱小國家沒有安全感，就是打人和強大的美國也不會有安全感。公開的和直接的與美國對抗者可能減少，暗中的和間接的與其對抗者可能會增加，結果就是形形色色的恐怖主義將在世界上大行其道。

在當今世界，小弱、弱國做點什么都有人管，因此即使出現一個戰爭狂人，他也成不了什么太大氣候。但是，像美國這樣的超級強國就不同。近些年來，以巨額軍費開支為依托的美國軍事能力方面提高?？扑魑謶馉帯⒏缓箲馉幒鸵晾藨馉幎伎梢钥闯墒敲绹故拘碌奈淦?、實施新的軍事戰略和策略、檢驗新的軍事思想的一次又一次實戰演習。人們往往過分看重美國在戰爭中軍事耗費、人員傷亡，而對美國在這些耗費背后的軍事所得估計不足。僅以B-2轟炸機為例，它在服役的10年期間，美空軍對它進行了近400次改進，如今可攜帶16~20枚各式先進炸彈，從本土出發在中、高空突防對敵方戰略目標實施常規或核轟炸。再加上美國如今緊鑼密鼓發展的TMD、NMD，美國成為既有世界上最堅硬的防御之盾，又有世界上最尖銳的進攻之矛的唯一國家。如果照這樣下去，那世界上有誰能管了美國呢？如果一旦美國出現一個超級的薩達姆或者希特勒的話，既害了世界其它國家，也害了美國自己。如今“失效的”不僅僅是類似伊拉克這樣的國家，從“無法無天”角度說，美國同樣也是“失效的”。